回憶仍在 (賽六十三7－六十四12)

每年年終，我們有一個習慣，即回顧一年的生活。縱使你沒有這打算，Facebook已偷偷地為你做了。然而，回顧的總結不一定是感恩，可能是遺憾的。所以，每年年終感恩會的安排是複雜的，即有人快樂有人愁。或許，我們可以向猶太人的回憶學如何安排年終感恩會。

回顧或回憶是猶太教和基督教很重要的傳統。除了每年逾越節，猶太人會重述他們出埃及的經驗外（出十三3），每當遇到甚麼難處，猶太人必會回憶上主如何帶領他們出埃及。這是以賽亞書六十三章7至六十四章12的背景。當時猶太人已經亡國了，被波斯帝國統治（約主前457-438）。猶太人向上主呼喊：

你的聖城已變為曠野；錫安變為曠野，耶路撒冷成為廢墟。我們那神聖華美的殿，就是我們祖先讚美你的地方，已被火焚燒；我們所羨慕的美地盡都荒蕪。（賽六十四10-11）

在這艱難日子，他們回憶：（一）上主與他們的關係，「他們在一切苦難當中，他也同受苦難，並且他面前的使者拯救他們。他以慈愛和憐憫救贖他們，在古時的日子時常抱他們，背他們」（六十三9）；（二）上主是大有能力的上主（六十三11-14）；（三）承認犯罪得罪上主，以致上主懲罰他們，但上主是滿有憐憫，必會赦免他們和將他們從被擄中救贖出來。在回憶與悔改中，猶太人的訴求並非單一的，他們各有所求。例如，撒督後裔（撒下八17）關注耶路撒冷和聖殿、有猶太人關注回到他們的產業（六十三17）。整體上，他們將上主的救贖與回復大衛和所羅門皇朝輝煌等同，以致他們失去經驗上主的新救贖，即耶穌是基督。

延續猶太人的回憶傳統，基督徒的回憶是耶穌基督的降生、受死、復活和升天。每一次聖餐不但提醒參與者是上主的兒女，更指出耶穌基督應許的上主國已臨在了。有別於猶太人傳統，基督教的回憶相對地較小受限於某一歷史和地方經驗，

當將猶太人和基督徒兩個回憶傳統放在一起時，我們對回憶將有以下體驗。第一，回憶讓我們認識清楚自己的身分，即『亞伯拉罕雖然不承認我們，以色列也不承認我們，你卻是我們的父。耶和華啊，你是我們的父；自古以來，你的名是「我們的救贖主」。』（六十三16）這是撒督後裔的祈禱。不論他們在大衛和所羅門皇朝如何順風順水，上主是他們的父，不要忘記感恩；不論他們如何被猶太人質疑其祭司的純正性，上主是他們的父，不要忘記上主所交托；不論他們如何犯罪，上主是他方的父，不要忘記祂為他們憂心。回憶是一種對生命的呼喚，即我們是上主的兒女，這是無人可以奪去的。

第二，回憶是對弱者和被欺壓者的紀念，即「（上主），你迎見那歡喜行義、記念你道的人」（六十四5）。信仰的回憶不是以我為中心，而是以上主為中心。所以，重點不是我個人或好或不好的人生際遇，而是回應上主的吩咐，即行義、行上主的道。這段經文沒有具體說明猶太人的罪，但先知傳統是針對社會的不公義。例如阿摩司批評

你們這些踐踏貧窮人、使這地困苦人衰敗的，當聽這話！你們說：「初一幾時過去，我們好賣糧；安息日幾時過去，我們好擺開穀物；我們要把伊法變小，把舍客勒變大，以詭詐的天平欺哄人，用銀子買貧寒人，以一雙鞋換貧窮人，把壞的穀物賣給人。」（八4-6）

回憶是不讓時間掩埋正義，不讓受欺壓者被忘記，反而主動回復時間的記錄，並要求我們悔改，「行公義，好憐憫」。

第三，回憶讓我們在歷史中從歷史釋放出來，相信上主是歷史的主。回憶上主的歷史作為帶給猶太人的釋放，不被當下歷史所限，不視當下歷史是最後，但反諷的，回憶使他們沉醉於昔日，使他們失去迎接新可能的空間。同樣，回憶耶穌基督的救贖帶給基督徒釋放，因為耶穌復活突破歷史的限制，但反諷的，回憶使基督徒忽視了耶穌的救贖不是非歷史的。原來，回憶使我們不被外在和自己歷史所限，以無所懼在歷史見證上主。

當明白回憶關乎生命的呼喚、不讓時間掩埋正義和打破歷史對人的限制時，我們就明白為何有權力者刻意消滅和扭曲人們的回憶。一方面，他們透過政治暴力，阻止回憶的延續和擴展。另一方面，他們透過將回憶娛樂化和商品化，使回憶失去其政治性和存在性。因此，崇拜聚會是重要的，每年年終感恩會也重要的，因為這些聚會使我們回憶。回憶不停在向後的過程，反因回憶，我們在當下。

反轉 「在上主，沒有一件事是不可能」

每當想到「在上主，沒有一件事是不可能」時，我們很快就聯想起一些超乎自然的事。有趣的是，這些超自然的事往往與解決困難有關。例如，我患病了，沒有醫治方法，但「在上主，沒有一件事是不可能」下，我就會康復。又我月入只有一萬多，沒有足夠儲蓄購屋，但「在上主，沒有一件事是不可能」下，我竟被抽中居屋，甚至意外地接收遺產，足以付首期。「在上主，沒有一件事是不可能」下，我們要對上主有信心。事實上，眾樂教會成立三年也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從地方、經濟和人數來看，這是超乎計算的結果。當我們傾向以超自然和解決困難來理解「在上主，沒有一件事是不可能」時，我們不難接受馬利亞未有性交懷孕的事。然而，當我們習慣了從超自然和解決困難理解上主作為時，我們可能漸漸失去認識自然和困難也可能是上主的作為。例如，五餅二魚餵飽五千人的神蹟不必然要從量來理解吃不完的餅和魚，更可以是很多人被孩子感動了，以致願意分享他們原本不願意分享的資源。患病得到痊癒是神蹟，但按自然死亡也是上主作為。那麼，我們如何理解「在上主，沒有一件事是不可能」？讓我們從馬利亞的經驗學會實踐智慧（路一26-38）

第一，「在上主，沒有一件事是不可能」（節37）不是由我們決定內容，而是由上主決定。那麼，上主的決定不一定與我們心意吻合。以馬利亞的經驗為例，馬利亞可能沒有想過這麼快就要有孩子，做媽媽。她絕對沒有想過要用非性交方法懷孕，更沒有想過自己孩子要成為至高者的兒子。馬利亞的經驗指出神蹟與逢凶化吉沒有必然關係，反而神蹟為她製造痲煩，甚至困難。事實上，我們甚少聽見有人分享製造困難的神蹟，只有克服困難的神蹟。結果，我們將對上主的信心攪錯了，即信只有解決困難的意思，而失去信靠之意。

第二，「在上主，沒有一件事是不可能」要求我們對上上主服順。馬利亞說，「我是主的使女，願意照你的話實現在我身上。」（節38）因對神蹟的理解已被視為一件好事，所以，沒有人會拒絕的。例如，若有人捐10萬給我們的教會，我們不會考慮不接受，甚至為此感謝上主。但若神蹟也可以為我們製造困難的話，我們是否也可以感恩地接受教會的經濟困難、感恩地接受教會的結束、感恩地接受生活的不如意（包括事業和人際）？以上講法不是要合理化一切由不道德製造出來的困難，也不是要淡化生活中悲劇帶來的傷痛，只是想說出順服接受也是生活選擇之一。順服接受不是認命，而是繼續相信「在上主，沒有一件事是不可能」。

與第二點相關，「在上主，沒有一件事是不可能」要求我們耐性，因為上主有祂要成就的時間。耐性是在沒有可見的進展下，仍能繼續專注所相信的價值和信念；耐性是在看來沒有帶來影響的行動下，仍繼續做當做的事；耐性是在被動的時間中，仍有勇氣接受現實的無情；耐性是在時不予我，甚至失敗時，仍帶著司徒華先生所持的精神，「功成不必我在，成功其中有我」。表面看來，耐性是消極的，但耐性卻要求我們以有血有肉身軀投入在樽頸的生活，表現出不放棄、不認命和不自限。所以，耐性是一種主動的被動、被動的主動。然而，當我們習慣以要做甚麼帶來有效結果的思維來決定如何回應當下處境時，耐性就以一種不需要倚賴這種做甚麼帶來有效結果的思維，仍能過一種很高自主性的生活，而不是被牽著走。坦白說，沒有耐性，我們容易傾向將失敗等同絕望、現實等同真實，因為我們被當下限制了。原來，耐性讓我們經驗超越之道多於一種無奈的反應，因為耐性讓我們體會我們不是當下和將來唯一的道德人（agent），上主也參與其中。

耶穌的降生是上主對世界的拯救，但這不等於每一個人都認同。例如，當時的羅馬政權就不接受，以致約瑟和馬利亞帶著孩子逃到埃及。甚至耶穌長大後，猶太人也不接受他所宣講，以致將他釘在十字架上。上主的救贖不一定要按人們期望看見的劇本，但上主對我們救贖的應許是不變的。那麼，問題是：我們是否有空間接受上主有別於我們期望的「在上主，沒有一件事是不可能」嗎？我們是否有足夠順受和耐性等待「在上主，沒有一件事是不可能」嗎？

警醒, 睡著, 裝睡 (可十三24-37)

按教會傳統，今年教會新一年是今日（11月30日），而今年的經文是可十三24-37。經文重點是鼓勵信徒警醒，因為主耶穌將要回來。跟著的問題是：為何主將要回來就要警醒？按使徒信經說，「耶穌基督將來必從那裏降臨﹐審判活人死人。」我們要警醒，因為主耶穌的回來是審判與拯救的日子。若不想成為被審判的對象，我們就要警醒地負責任生活；另一方面，我們要警醒，讓我們在艱難日子沒有失去對上主拯救的信心。在這大前提下，我們下一個問題是：如何過警醒的生活？

第一種對警醒生活的體驗就是預測主耶穌甚麼時候回來，希望藉此對信徒產生一種壓迫感。其中一種很普遍觀點就是對哈米吉多頓大戰的預言（啟十六16）。簡單來說，持這觀點者認為這場戰爭的發生就是揭開主耶穌回來的序幕，所以，他們很留意世界事件。目的不是關心，不是積極參與建立和平，而是一種旁觀者的預測。這種理解卻將啟示錄看成為一本對未來歷史預言的書，而忘記啟示錄是對主耶穌主權的宣認，與預言未來歷史沒有關係。事實上，歷史不斷告訴我們，這種預測式閱讀聖經是錯誤的。例如，1970年代，他們就將歐盟解釋為啟示錄十三章所講的敵基督。主耶穌提醒我們：「但那日子，那時辰，沒有人知道，連天上的天使也不知道，子也不知道，惟有父知道。你們要謹慎，要警醒，因為你們不知道那時刻幾時來到。」（節32-33）

第二種對警醒生活的體驗就是一面倒強調主耶穌回來的審判。雖然他們的用意是善良的，即讓信徒有責任地生活，但卻製造無需要的緊張和恐懼，使生活漸漸失去可以有的寫意，樂趣和輕鬆，因為生活成為一種任務或職責。再者，它製造永恆與短暫、屬靈與屬世、教會與世界的對立。若問參與雨傘運動的人：「你渴望主再來嗎？為甚麼？」他們多會回答說：「我們渴望，因為主再來就是拯救日子。在那日，『被擄的得釋放，失明的得看見，受壓迫的得自由，宣告神悅納人的禧年。』」沒有同時強調主耶穌回來所代表的拯救就會錯誤地理解審判之意。事實上，審判的目的是拯救。這是先知書的信息。

以上兩種警醒態度都傾向以一種警佈思維，並重他世，輕今世，看今世只有過度意義。這是這段聖經對警醒的理解嗎？讓我們留意主耶穌用的比喻話：「這事正如一個人離家遠行，授權給僕人們，分派各人的工作，又吩咐看門的警醒。所以，你們要警醒，因為你們不知道這家的主人甚麼時候來，是晚上，或半夜，或雞叫時，或早晨，免得他忽然來到，看見你們睡著了。」（節34-36）

警醒的基礎不是預測，也不是恐懼，而是不要睡著。睡著不關乎生理需要，而是對所分派的工作是否盡責。這裡牽涉二個課題，分別為分派和盡責。第一，分派就是說明我不但不是工作的主人，所謂工作的老闆也不是我工作的主人。我是被分派，我工作的老闆也是被分派。當下的問題不只是作為工人的我不負責任，更是裝睡，即不承認被分派的身分，看自己是主人。尤其當職級越來越高時，我們對分派的裝睡就越來越明顯了。例如，校長相對地比老師對分派更易裝睡，老師相對地比文職同事對分派更易裝睡。在政府部門和商業機構也是如此。那麼，警醒就不只提醒人不要睡著，負責任生活，更要批判裝睡者，即我們不是老闆，而是被上主分派。

第二，甚麼是盡責？與家庭分開的敬業樂業、不追求補薪和補時的加時工作、為工作的終身學習、不增人手的高效率嗎？我們發現這些所謂的盡責只是工業和後工業社會創造出來的倫理，目的是要讓人適應工業和後工業經濟的運作多於甚麼盡責。所以，當我們比較前工業社會的工作倫理時，我們對盡責就有不同理解。我們的睡著不是不盡責，而是對資本主義的意識形態睡了，缺乏反思力，甚至不敢有反思。那麼，耶穌所講的警醒基本上是一種覺醒，即不被蒙蔽，以致我們有空間思考和想像如何對上主分派的工作和身份盡責。

按以上對這比喻的理解，警醒是要叫醒睡了的人，包括我們自己和被睡了的人，並認識被分派的身分。警醒的重點不是醒與睡之別，而是覺醒與裝睡、覺醒與迷惑之別。那麼，覺醒不是從預測未來而來，而是從認識主耶穌是審判者和拯救者，從而對我們習慣了的醒與睡作出批判而來。

From Christ the King to the King of the Vulnerable

Today is the last Sunday of the liturgical year. In 1969, Pope Paul VI made today as Christ the King Sunday. Since then, most mainline Protestant churches observe this practice, including the Lutheran, for this is a good round up of a year. In fact, the emergence of Christ the King Sunday can be traced back to Pope Pius XI (庇護). In 1925, he made the last Sunday of October as Christ the King in order to respond to the rise of nationalism and secularism in the world, on the one hand and to encourage Christians to recommit to God, on the other. This is the background to understand  the passages for today, namely, Ezek 34;11-16, 20-24; Matt 25:31-46.

Ezekiel passage has laid down the foundation for our understanding of Christ the King. The passage is about God’s promise to the exiled in Babylon. Since the exiled are scattered around, God promises that the shepherd would come to seek, rescue, gather and feed them. This is not just a matter of survival, but it is a life with quality and a matter of justice. The Scripture says,

I will feed them with good pasture, and the mountain heights of Israel shall be their pasture; there they shall lie down in good grazing land, and they shall feed on rich pasture on the mountains of Israel. (v.14)

And it is important to note that the Lord says,

       I myself will judge between the fat sheep and the lean sheep. (v.20)

The fat sheep are judged, not because of the discrimination against the fat, but because ‘they pushed with flank and shoulder, and butted at all the weak animals with their horns until they scattered them far and wide.’ (v.21) There is no justice without salvation.

        How would God’s promise be fulfilled? According to Ezekiel, God would send them a king (v.23-24), and he is commonly known as the Messiah. In the New Testament, Christians consider Jesus as the Messiah whom God promised. Although Jesus as the Messiah is very different from the expectation of many Israelites, some Israelites believe in him, for Jesus’ crucifixion, resurrection and ascension have convinced them. They gradually come to realize that God’s promise is not confined to the scattered Israelites, but extended to the gentiles. God’s kingdom is not narrowly restricted to the Israelites, but a cosmic kingdom. God himself is the king of the kingdom, not a human king, and Jesus is the king. Despite of a wider and deeper understanding of God’s promise, Christians are still used to the traditional understanding of kingship, that is, glory, power, royal and holy. This is the context of Matthew 25. The Lord says,

I was hungry and you gave me food, I was thirsty and you gave me something to drink, I was a stranger and you welcomed me, I was naked and you gave me clothing, I was sick and you took care of me, I was in prison and you visited me. (Matt 25:35-36)

Truly I tell you, just as you did it to one of the least of these who are members of my family, you did it to me. (v.40)

First, Jesus the king whom Christians are worshipping is not associated with political power, but he chooses to identify himself with the hungry, thirty, stranger, naked, sick and in prison. They are the vulnerable. Thus, Jesus the king is found in the street, slum, hospital and prison, not in the palace. He is the king of the vulnerable, not the king of the rich and power. Second, our worship to our Lord is not featured by prayer and praise, but by caring the material and spiritual need of the vulnerable. Christians are not waiting for the fulfillment of God’s promise, but we are the witness to the fulfillment of God’s promises by participating into God’s promise. Third, the king comes to separate between sheep and the goat. This is an act of judgment. The basic criterion of judgment is not the confession, but rather is about how they respond to the vulnerable.

Christ the King Sunday reminds us Christ the king is of the vulnerable. In the Old Testament, the vulnerable is the scattered exiled and lean sheep caused by the exploitation of the fat sheep. In the New Testament, the vulnerable is the hungry, thirty, stranger, naked, sick and in prison. Who is the vulnerable today? During the Umbrella Movement (2014), the vulnerable is:

When I need to use the toilet, you do not let me use it, and say. ‘This is private property.’

When I need a shelter to escape from tear gas, you choose to close the church, for you do not want to be mistaken by the government.

When I am blocked by the police at the Tamar Park on September 28, you make no attempt to visit me, for this is an illegal gathering, and you do not want to violate the law.

Perhaps, our church is far away from the occupying spot, and therefore, these are not our concerns. However, we can’t escape from it, for distance would not dismiss our responsibility to the vulnerable. More importantly, we should not let politics overriding our love. Rather it should be the opposite.

On this Sunday, let’s worship Christ the King in his revealed way, not our expected w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