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這個時候,香港的神學院都會進行招生活動。在招生活動過程,神學院也會藉此思考神學教育的方向,以致神學院能回答有意報讀者的提問,「神學教育要培養甚麼學生」、「甚麼人適合入讀這神學院」等問題。
在當下香港,詩篇42-43幫我疏理當下神學教育要走的方向。第一,神學教育不急於回答「你的上主在那裡呢」(42:3、10、12),而是要認真聆聽和認識這問題。誰人問這問題?為甚麼他們問這問題?這是一個甚麼問題?雖然詩42-43沒有仔細交代作者具體的遭遇和歷史背景,但我們仍可以稍為掌握作者的遭遇。第一,作者的遭遇是好景不常。昔日「大家用歡呼稱頌的聲音守節」不再有(42:4)。這是因經濟、政治或疫情導致嗎?作者沒有交代。第二,敵人帶來對作者心理或身體的傷害。他感受到憂悶、煩躁、被忘記、哀痛、不公義對待。「我的敵人辱罵我,好像敲碎我的骨頭。」(42:10)「你的上主在那裡呢」的發問不是一個對上主存在的形而上之探討,而是在艱難和不公義下,對代表公義的上主之呼求。詩篇作者提醒我們,神學教育要在其處境聆聽誰的發問,誰的發問應主導神學教育。例如,神學教育要聽剛被檢控47位參與初選者的聲音還是人大常委的聲音、神學教育要聽那些被限制有公平選舉的選民聲音還是中國政府的聲音、神學教育要聽失業者和貧窮者的聲音還是公務員要求豁免薪俸稅的聲音。神學教育從聆聽開始。除聆聽上主外,神學教育要聽到「你的上主在那裡呢」的發問。
第二,神學教育是培育一個有承載歷史悲劇能力的群體。作者最後是否勝過一切艱難,柳暗花明?這首詩結束時,作者仍說,「我的心哪,你為何憂悶?為何在我裏面煩躁?應當仰望神,我還要稱謝他,我當面的拯救,我的神。」(43: 5)作者似乎仍在艱難中掙扎,沒有得到公義和公平對待。作者說,「你是作我保障的神,為何丟棄我呢?我為何因仇敵的欺壓時常哀痛呢?」(42:9、43:2)神學教育不是培育信徒有解答生活艱難的能力(例如,有信徒會說,信耶穌就解決一切問題),而是塑造一個有能力承載歷史悲劇的群體。第一,承載歷史悲劇能力的基本是吸納悲劇帶來的傷害、懷疑、失望和憤怒。吸納沒有消除艱難,它分擔艱難。分擔減輕艱難對個人的破壞性。第二,承載歷史悲劇的能力是以最大勇氣和信心與艱難共存。與艱難共存時總會有失望之時,也會有逃避之時。這是共存之現實,不要怪責自己和他人。另一方面,與艱難共存也展現生命的堅韌、拒絕認命、堅持真理。神學教育是培育和建立一個承載個人和歷史悲劇的群體,它是教會,甚至是社會。我們一起哭,也一起歡笑;彼此打氣,展現生命的堅韌,也經歷沮喪。這不是一個呻吟苦難的共同體,而是一個承載苦難的共同體。
最後,神學教育是一系列推動散播從上主而來盼望的行動,從中培養一份等候的生活態度。作者重覆地說,「我的心哪,你為何憂悶?為何在我裏面煩躁?」他自己回應,「應當仰望神,我還要稱謝他,我當面的拯救,我的神。」(42: 11)盼望肯定代表公義的上主必拯救和審判,盼望肯定當下的現實不是真實。縱使在有限歲月,我們無法改變現況,甚至現實是每下愈況,但這無損我們的盼望。反諷的,每一個受害者卻點燃盼望。這是當權者不會明白。他們以為暴力、囚禁、酷刑和死亡就可以滅聲和消滅意志,被暴力對待致死的耶穌卻從死裡復活,因為上主絕不會袖手旁觀。耶穌的復活否定了當權者對囚禁和死亡解釋的專利,即死亡不是失敗和絕望,反而點燃盼望。我們在緬甸的抗爭者身上看見了,也在香港人身上看見了。神學教育是一個行動,讓在艱難的人們看見現實以外的真實,並以耐性和信心等待上主拯救。等待不是不要做甚麼事,也不是接受當下,而是在囚禁等待的我們仍可以唱「Amazing
Grace」(林卓廷)、在恐懼等待的我們仍可以為別人創造可能、在失望等候的我們仍可以扶持傷心者。在盼望上主拯救下的等待是無懼、不屈、堅持、信念。神學教育是一系列散播從上主而來盼望的行動。
神學教育是學懂「選擇性」聆聽、培育和建立一個承載歷史悲劇的群體和參與一系列散播從上主而來盼望的行動。若認同以上對神學教育理解的話,在大學選科和人生職業的選取上,神學教育應是你們的考慮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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