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3月30日 星期三

說最後一次的再見 (約十二1-8)

約十二1-8是一個充滿張力的故事。第一,用價值一個人一年薪金的純哪噠香膏來抹耶穌的腳是否值得?是否浪費?例如,年少時,我們就討論只擺數天在聖壇的鮮花是否可考慮塑膠花?第二,出賣耶穌的猶大是否已被標籤和被針對,以致他的發問也被視為不懷好意?(約十二5-6)第三,馬利亞所做的可能只是一個如同日後耶穌為門徒洗腳的行動(約十三),但耶穌卻解釋「她這香膏本是為我的安葬之日留著的」(約十二7)。耶穌是否想多了?今日,我們集中第三個張力。

「她這香膏本是為我的安葬之日留著的。因為常有窮人和你們在一起,但是你們不常有我。」(約十二7-8耶穌的話反映他知道受苦與死亡的日子將到,並他期望他可以與其朋友(約十五15)道別。然而,他的朋友沒有這意識,所以,他藉馬利亞的行動先向他的朋友說出道別。有別於昔日的道別,這是耶穌向他的朋友說的最後一次再見。雖然耶穌知道他們死後會重聚(約十四1-3),但這次最後說一次再見的心情仍很沉重、難過和不捨,因為重聚那日是在終末。雖然人生會有多次向不同人說最後一次再見的經驗,但每次說這最後一次再見仍是不習慣、不容易。以下,讓我分享說再見的四個面向。

第一,說再見是向對方道謝。倖存者對臨終者的道謝,多謝臨終者對他或社會所做的一切。例如,多謝臨終父母養育之恩、多謝臨終牧師對他的牧養、多謝臨終朋友對他的友誼、多謝臨終孩子帶給他的意義。同樣,臨終者也對倖存者的道謝。例如,多謝倖存者的陪伴與照顧、多謝倖存者對他的祝福和友誼。道謝不是客套,而是讓雙方存著感恩的心,以此驅散由死亡帶來的無奈。雖然臨終者將不在,但他的曾在造就了很多美事。這是不可抹殺、不可忘記。

第二,說再見是向自己和對方道歉和原諒自己和對方。道歉可能因我做得不夠好,例如,丈夫對妻子說,請原諒我不夠愛你,反之亦然;父母對子女說,請原諒我不夠關心你,反之亦然。道歉與原諒不但重修關係,更反主動了死亡。此外,道歉可能因倖存者認為,因其疏忽而導致他離世,從而責怪自己和他人,活在罪疚。事實是否如此?倖存者可以從離世者得到原諒嗎?離世者會原諒他嗎?基督宗教相信上主赦免。因上主赦免,人學懂了原諒,也接受原諒。「免我們的債,如同我們免了人的債。」(太五12)道歉不是翻舊帳,而是盤點和整理人生時可能的經驗。

第三,說再見是向對方表達祝福、關愛和叮嚀。例如,臨終者向作為丈夫或妻子的倖存者說,要好好照顧自己就是對我的愛;鼓勵倖存者另找一個好的伴侶。這一切祝福對倖存者過度哀傷很有幫助。相反,若臨終者的叮嚀是過於倖存者承擔的能力或不顧倖存者的利益時,這就不是祝福了。因此,以對方角度出發的愛是祝福的基礎,也只有這樣的叮嚀才使人自由。真摯的祝福是沒有要求,沒有埋怨,只有愛,讓對方更有信心和準備「上路」。

第四,說再見是道別。沒有笑容,只有眼淚,因為我們捨不得對方。帶著道謝、道歉與原諒、真摯的祝福,我們堅忍地向對方說,請不要掛心,我會好好生活,說了再見,約定再見,就會再見。這是我們的承諾,放手之餘,卻是延續。

說再見需要勇氣、需要德性、需要學習。說再見是一個過程,不需等到最後一刻才說。說再見幫助倖存者可以幸福地生活下去,也幫助臨終者為自己的人生劃上句號。預苦期讓我們專注耶穌受苦之餘,也讓我們學習有勇氣和德性與所愛的人說最後一次的再見。事實上,因疫情,我們有親友離世了。我們甚至沒有機會與他們說最後一次的再見,我們帶著遺憾生活。雖是如此,但我們仍可以向他說感謝、向他說道歉、送上祝福,並承諾我們會好好生活,因為聖靈使我們在主裡相通了。

 

 


2022年3月19日 星期六

為烏克蘭祈禱—「流血使我們合一」(林前十二12-21,26)


2013年,教宗方濟第一次用「流血使我們合一」(ecumenism of blood)描述基督徒合一。當時,他指到在利比亞(Libya)科著特正教會基督徒( Copts)遭受到迫害。教宗方濟說,行兇者不會分別他們是正教會信徒、天主教徒、宣道會信徒還是信義會信徒。他們的基督徒身份或他們承認他們是基督徒已構成行兇者將他們殺掉。在這背景下,教宗方濟提出,基督徒因基督之名受苦,甚至殉道而合一,而不是只從處理教會傳統和神學意見的差異而來。我認為「流血使我們合一」不只屬於基督徒,更包括人與人的關係,上主與人的關係。第一,耶穌基督的受苦與死亡使眾生萬物與他合一;第二,受苦和流血的眾生萬物使上主回應他們,與他們合一(林後五11-20)。在耶穌基督和眾生萬物的流血和受苦中,我們合一了。

今日在烏克蘭發生的戰爭和暴力問我們如何回應流血者。「流血使我們合一」還是「政治凌駕一切,使我們變得去人性」?第一,在這場戰爭中,俄羅斯總統普京刻意使人流血。他的軍隊傷害平民百姓,認為令對方受傷害就代表勝利。對方是敵人,是數字,與生命尊嚴無關。被傷害者是令對手受壓的政治籌碼和工具,他們的眼淚和哭泣是無意義的。所以,越多人受傷害,越多人流血和越多人流離失所是勝利的標誌呀!在勝利旗幟下,人的流血不會令行兇者產生同情、憐憫和後悔,反而他們為此歡呼和更落力傷害人。這是戰爭的邪惡,它將人去人性,沒有道德可言。然而,為了保護家人、民族和國家,受攻擊者也學攻擊他們的人的態度,即無情。結果,戰爭令各方都陷入去人性的困局中。

第二,當烏克蘭受到暴力對待時,竟然有人支持俄羅斯總統普京行兇。他們是在塞爾維亞(Serbia)的支持普京者、在聯合國大會就通過譴責俄羅斯入侵烏克蘭決議案中投反對票的5個國家(32日)、在國際法院15位法官中反對俄羅斯應停止對烏克蘭的軍事行動的2位法官(316日)。他們認為俄羅斯做法是合情合理,因為「燎人者」的美國和烏克蘭是由自取,「發火者」的俄羅斯是被動的和自衛的。從新聞報導中看見烏克蘭婦孺逃亡、無辜者的傷亡、家園被徹底摧毀時,被理解為被動的和自衛的俄羅斯何來可以合理它的行為呢!支持者不是無知,而是去人性。

「流血使我們合一」讓我們認識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的作為關係性本體的人。這是保羅所說,「假如一個肢體受苦,所有的肢體就一同受苦;假如一個肢體得光榮,所有的肢體就一同快樂。」(林前十二26我們一同受苦,不是因我們認識受苦的烏克蘭人,而是因他們流血了。我們一同受苦,不是因我們會因這場戰爭而經濟生活受損,而是因他們臉上的眼淚和慌張使我們動容。流血和受苦奇妙地連繫了我們,將陌生的我們變為命運共同體,並從中產生對流血和受苦者的慈心和悲心。慈心是對人的愛和關心,並給予快樂;悲心是同感其苦,從中產生的憐憫,並拔出其苦的勇氣。這豈不也是上主對我們的慈悲呢!發動戰爭者以流人血的方式表現他們的權力和可怕性,但誰不知他們使人流的血卻使我們合一和團結。不同國家的人努力為烏克蘭人提供不同協助,絕不讓他們在無望地流血至死。

基督徒可以為流血和受苦的烏克蘭人做甚麼?在遠方的我們可以做甚麼?第一,做我們最善長的,為他們祈禱。第二,運用普世教會的網絡,支持當地教會的救援工作。第三,報導和傳講,讓更多人關心受苦者,並揭穿謊言。第四,要求政府積極回應,締造和平。在預苦期,讓我們被眾生萬物的流血和受苦改變,與流血者合而為一。

 

 

2022年3月10日 星期四

烏克蘭第二次獨立—靈性自由


烏克蘭與俄羅斯的關係是一種甚麼關係?2021630日,俄羅斯總統普京發表《俄羅斯與烏克蘭的歷史統一》一文指出,他們是一個人民、一個宗教、一個文化。烏克蘭沒有完整國家的傳統,今日烏克蘭是昔日蘇聯製造出來。換句話說,烏克蘭的出現是因搶奪俄羅斯土地而來。[1] 普京扭曲歷史和烏克蘭從不屬於俄羅斯已有很多討論,不在這裡重覆。本文集中討論烏克蘭在政治獨立後,它逐步進入第二次獨立靈性自由。

MP烏克蘭正教會[2]

            2016年統計,正教會信徒佔人口67%。烏克蘭有三個正教會組織。第一個屬於莫斯科牧首的烏克蘭正教會(The Ukrainian Orthodox Church of Moscow Patriarchate,簡稱MP烏克蘭正教會),自稱屬這教會信徒有12.8%。在1991年獨立前,屬於俄羅斯正教會是烏克蘭正教會唯一合法的正教會。自1989年烏克蘭宗教政策解除後(因蘇聯進行政治開放和經濟改革),有些屬於俄羅斯正教會的烏克蘭正教會的神職人員和信徒不願意留在屬於俄羅斯的烏克蘭正教會,選擇加入回流烏克蘭的烏克蘭自主正教會(the Ukrainian Autocephalous Orthodox Church(成立於1921,但在蘇聯統治期間,它被迫融入俄羅斯正教會,最後在境外流散者中出現)。有見及此,俄羅斯正教會於19901028日宣布給予屬於俄羅斯正教會的烏克蘭正教會有自我管理權力,但仍屬於俄羅斯正教會。1991烏克蘭獨立。一年後(19924,俄羅斯正教會給予屬於俄羅斯正教會的烏克蘭正教會自主地位(autocephaly),可以選擇和祝聖自己的主教,但以莫斯科正教會牧首為首。它就是MP烏克蘭正教會。在教會傳統上,MP烏克蘭正教會是正統的,但政治意識形態上MP烏克蘭正教會延續俄羅斯在烏克蘭的影響力。事實是俄羅斯正教會與俄羅斯政治關係密切尤其戈爾巴喬夫1988年慶祝俄羅斯(Rus)成為基督宗教國家1000年。

MP烏克蘭正教會的誕生反映莫斯科正教會牧首背後一份「神聖俄羅斯(Holy Rus)」精神。「神聖俄羅斯」一詞先出現在十六世紀,當時指俄羅斯的道德與和平對立於沙皇的無法治的暴政。後來俄羅斯政府刻意以「俄羅斯世界」(Russian world)詮釋「神聖俄羅斯」,用來指歷史和政治的俄羅斯(包括烏克蘭和白俄羅斯),與俄羅斯正教會的道德精神無關。「神聖俄羅斯」漸變成一個劫持宗教意味的政治地域概988年,基輔羅斯(Kyivan Rus)以正教會作為國教,當時版圖包括今日中北部烏克蘭和今日小部份西部俄羅斯。13世紀,受到蒙古軍隊攻佔,基輔羅斯就此結束。其中,羅斯托夫蘇茲達爾(Rostov-Suzdal)的公國緩慢成長,後來成為莫斯科公國。隨著俄羅斯國力增強、康士坦丁堡正教會受土耳其威脅和當時康士坦丁堡正教會牧首耶利米斯二世(Jeremias II 到俄羅斯籌募經費期間,在俄羅斯沙皇積極推動下,俄羅斯正教會成功於1589年被提升為牧首(Patriarch)。隨著俄羅斯與烏克蘭結合(1654年《佩列亞斯拉夫協議》(Treaty of Pereyaslav)),於1686年,莫斯科牧首將烏克蘭正教會的牧養權轉到自己手上。有趣的是,200921日受封為莫斯科正教會牧首基里爾(Kirill)仍認為「神聖俄羅斯」的中心是烏克蘭基輔,基輔被喻為「我們的耶路撒冷和康士坦丁堡」,但權力卻由莫斯科牧首持有。在尊嚴革命期間(2013-14),親俄羅斯者呼喊俄羅斯主保聖人涅夫斯基St Alexander Nevsky)保護他們免受西方信仰影響,反對尊嚴革命。他們認為這場尊嚴革命破壞「神聖俄羅斯」,侵蝕他們宗教和民族身分。

 KP烏克蘭正教會

            第二個正教會以基輔牧首的烏克蘭正教會(簡稱KP烏克蘭正教會),自稱屬這教會信徒有28.7%基輔都主教菲拉列特(Filaret提出烏克蘭正教會獨立,俄羅斯正教會認為不站在俄羅斯正教會利益上19924俄羅斯正教會要求離職。事後,菲拉列特與一些MP烏克蘭正教會主教和自主正教會主教組織以基輔牧首的烏克蘭正教會(KP)。這行動被莫斯科正教會視為分裂教會,但這行動獲當時烏克蘭總統支持,認為KP烏克蘭正教會出現有助烏克蘭身分建立。當時年介九十四歲的Patriarch Mstyslav成為KP烏克蘭正教會第一任牧首。

政治上,烏克蘭已從俄羅斯獨立,KP烏克蘭正教會出現是可理解的。另一重要原因是俄羅斯正教會一直與俄羅斯政府有關係密切,甚至是政府的軟實力工具之一。1722年,俄羅斯沙皇彼得大帝(Peter the Great)在俄羅斯正教會之上設立一個政府職位,用以指導教會。除了主教任命外,俄羅斯政府要求教會配合其工作。這種制度和關係沒有因1917年「十月革命」終結。例如,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時,史太林命令俄羅斯正教會神父為首都的防衛戰線祝福。2012年,莫斯科正教會牧首基里爾稱讚普京是「從上主而來的神蹟」,甚至有俄羅斯正教會神父為那瞄準射向克里米亞的導彈祝福。在2014年的俄羅斯與烏克蘭就克里米亞的衝突,MP烏克蘭正教會沒有站在烏克蘭的立場上,反而為入侵的俄羅斯提供宗教合理性、在當地組織俄羅斯正教軍隊、阻止一些MP烏克蘭正教會神父為烏克蘭陣亡軍人舉行葬禮。

      20184月,烏克蘭總統和國會聯同KP烏克蘭正教會向康士坦丁堡正教會世牧首巴多祿茂一世(Ecumenical Patriarch Bartholomew  I),提出接納KP烏克蘭正教會屬於他的牧養,但給予KP烏克蘭正教會自主地位(autocephaly)。按正教會傳統,不同地區正教會需要在當下九個牧首其中一個牧首的牧養下,才有其合法性。俄羅斯外相批評這行動背後有美國推動,並表示會維護俄羅斯和說俄羅斯語的 MP烏克蘭正教會信徒權益。1011日,康士坦丁堡正教會通過KP烏克蘭正教會申請,條件之一是要與1921年成立的自主正教會組成烏克蘭正教會(Orthodox Church of Ukraine201915日,世牧首巴多祿茂一世簽署通令(tomos),正式承認KP烏克蘭正教會地位,並給予在其牧養下的自主地位。1日(正教會聖誕節),KP烏克蘭正教會正式收到議決通知。當日,烏克蘭總統和烏克蘭國會主席都有出席慶祝儀式。總統波洛申科(Petro Poroshenko)認為獲得康士坦丁堡正教會承認和接納是烏克蘭的第二次獨立,「打碎莫斯科對我們最後的鎖鏈」。他說,「這是烏克蘭的靈性自由。」[3] 之後,更多原本在MP烏克蘭正教會的教區也轉去KP烏克蘭正教會(約有500多個)。自KP烏克蘭正教會在宗教上獲得正統性後,烏克蘭政府曾要求MP烏克蘭正教會剔除莫斯科名字,因為俄羅斯是侵略者。最終,最高法院接受MP烏克蘭正教會的莫斯科只是宗教意含,沒有政治意含,並容許MP烏克蘭正教會保留其名字。

靈性自由

            就俄羅斯入侵烏克蘭一事,莫斯科正教會大牧首基里爾說 227日),

不要讓外在黑暗和緊張力量恥笑我們,我們一定耍盡力維持我們人民之間的和平,並同時,保護我們共同歷史的祖地,抵抗那破壞我們合一的外在力量。」[4]

意識形態上大牧首基里爾已接受普京的邏輯,認為烏克蘭屬於俄羅斯,今日的衝突是來自外在力量,俄羅斯行動是撥亂反正。202236日,牧首基里爾在「寬恕主日」講道中,指出烏克蘭盧甘斯克(Donetsk)八年所受的苦難沒有人紀念,就是同性戀文化加在他們身上,並毀滅他們的價值。同性戀遊行被視為尊嚴遊行其實是罪,違背上主。「今日發生在國際關係的事不只有政治重要性,更關係人類拯救,即人類未來。作為審判和創造的上主會站在那方。」 他繼續說,遭受壓迫和滅絕的盧甘斯克人民不能沒有公義的寬恕。寬恕一定要站在上主命令的一方。[5] 大牧首基里爾沒有具體表示支持俄羅斯攻打烏克蘭,但他間接認為普京行動是上主拯救人類行動。然而,有200多名俄羅斯正教會神父都聯署反對普京入侵烏克蘭、呼籲停止戰爭。[6] 至於在烏克蘭,烏克蘭正教會都主教 Epiphany 呼籲(227日)

第三日,我們成功保護了烏克蘭自由,並抵抗由普京強加於我們身上的將來。我們感到驕傲,因為我們在公民和靈性成熟度上皆能通過這次艱難考驗。我們不只保護了自己,也保護餘下的歐洲和整個文化,免於俄羅斯的暴力。讓我們作戰,真理在我們一方。上主會以勝利回報我們。

不容否認莫斯科正教會和烏克蘭正教會因其歷史緣故而對俄羅斯入侵烏克蘭有不同看法,但這次入侵不是一個政治立場,而是關乎平民性命及家園無故地被摧毀。俄羅斯入侵烏克蘭是一個人權和正義的課題。稱得上是烏克蘭教會的,不需要認同烏克蘭政府立場,成為烏克蘭政府喉舌,而是要與烏克蘭人民一起,維護他們的尊嚴和自主,免受暴力攻擊和威嚇。此刻,作為靈性自由的教會一定要為受欺壓的烏克蘭人民提供信念、道德勇氣、安慰、團結和盼望。



[2]  Yuliya Yurchuk, “ Building a Patrimonial Church: How the Orthodox Churches in Ukraine Use the Past,” in Zuzanna Bogumil and Yuliya Yurchuk eds., Memory and Religion from a Post-Secular Perspective (London: Routledge, 2022), 89-110.

[5] http://www.patriarchia.ru/db/text/5906442.html?fbclid=IwAR192YQhyFx0YXl1Iy_BNghTsZoKDCmUs2jcq9j0yVHVlOoqxO7WshSna_g






2022年3月5日 星期六

為烏克蘭祈禱—「上主永永遠遠為王」(詩篇第十篇)

一年前,緬甸受到的暴力遭遇,今日在烏克蘭也發生了。相信沒有人不會因烏克蘭遭俄羅斯入侵而忿怒,沒有人不會因烏克蘭總統和人民抵抗的不幸和決心而動容。當然,有人支持普京行動(例如,塞爾維亞支持者)。他們只是殘暴者者,將自己割絕人性,因為他們看見遭殺害的和逃亡的烏克蘭人竟然會拍掌和歡笑。烏克蘭詩人謝爾蓋.扎丹(Serhiy Zhadan1974 -)寫了一首詩,紀錄這次入侵,《第一次空襲》[1]

街道。一位女子迂迴穿過街道。
她停下。在蔬果店前
她猶豫。
一定要買麵包?沒有了——足夠嗎?——不夠
麵包?
今天一定要買麵包嗎?還是
明天再買?
她猶豫。
她盯著。她盯著手機。手機。響了。
母親。她對母親說:媽媽!
沒聽媽媽說什麼
她大喊。
在蔬果店的玻璃窗前;又朝著蔬果店的玻璃窗
大喊
彷彿朝著玻璃窗上的自己
大喊。
拍著手機。
迂迴穿過街道,大喊
朝著她看不見的——難溝通的
母親。

眼淚。眼淚,再也沒有機會
原諒
她的母親了。忘記
麵包。
忘記。麵包和世上每一個活著的事物。把它拋棄。
把它留下。獨自。

那個早晨
開始了。第一次空襲。

破碎的語言反映這位女子凌亂慌徨的內心世界,也許這位女子的母親在這第一次空襲中喪生了。這詩的刻劃看似平淡,卻帶著一份沉重的力量。   

《詩篇》第十篇描述的處境與今日烏克蘭的遭遇極之相似。例如,「惡人驕橫地追逼困苦」(第2節)、「惡人以自己的心願自誇」(第3節)、「惡人面帶驕傲」 (第4節)、「至於他所有的敵人,他都向他們發怒氣。他心裏說:『我必不動搖,世世代代不遭災難。』」(第5-6節)「他滿口咒罵、詭詐、欺壓,舌底盡是毒害、奸惡。他在村莊埋伏等候,在隱密處殺害無辜的人,他的眼睛窺探無倚無靠的人。」(第7-8節)這正是俄羅斯總統普京、執行他命令的軍隊和支持他的人和國家對烏克蘭人傷害的寫照。近日聯合國大會就通過譴責俄羅斯入侵烏克蘭決議案中,有5個國家反對,有35個國家棄權。令人感意外是南非投棄權票。一個曾受種族隔離政策壓迫和曾受國際社會支持的南非政府竟然對今日侵犯人權的俄羅斯行為選擇沉默。受壓迫者沒有因他曾受壓迫的經驗成為解放者,反而成為另一位壓迫者。另一方面,雖然匈牙利政府不滿烏克蘭語文政策對在烏克蘭匈牙利裔的不公平,但這無改變匈牙利政府對俄羅斯入侵的是非判斷。南非的決定侮辱了曼德拉和杜圖主教建立的人們尊嚴態度。

            《詩篇》第十篇提出壓迫者的特性,他是「思想中全無神」、「你的審判不在他眼裏。」(第45節)壓迫者不是理論的無神論者,而是無道德底視的無神論者,因為理論的無神論者可以是有道德,並對人權尊重。這無道德底視的無神論者認為自己就是權威,沒有人可以挑戰他,威脅他的就是大罪,要被消滅。因對人的遭遇沒有感情,他殺害無辜者時沒有需要考慮。說回來,普京不純是無神論者,因為他支持俄羅斯正教會,並20206月祝聖了一座「軍事教堂」。俄羅斯正教會大牧首基里爾Kirill)早於2012年稱普京是「上主的神蹟」,因他成功帶領國家走出敗壞。就俄羅斯入侵烏克蘭一事,大牧首基里爾說,「不要讓外在黑暗和緊張力量恥笑我們,我們一定耍盡力維持我們人民之間的和平,並同時,保護我們共同歷史的祖地,抵抗那破壞我們合一的外在力量。」[2] 意識形態上大牧首基里爾已接受普京的邏輯,認為烏克蘭屬於俄羅斯,今日的衝突是來自外在力量,俄羅斯行動是撥亂反正。普京不是一個無道德的無神論者,而是無道德的有神論者,並有大牧首祝福的無道德有神論者。這比無道德的無神論者更害怕,因為他令宗教失去其批判性,並將宗教成為他的支持者。所以,我們會說一個有神聖包裝的無道德底線牧師或神父比非信徒更可怕。

            當我們以為「耶和華啊,你為甚麼站在遠處?在患難的時候為甚麼隱藏?」(第1)是作者的最後陳述時,誰不知在一切不公義和死亡威脅下,作者卻說,「你已經察看,顧念人的憂患和愁苦,無倚無靠的人把自己交託給你,你向來是幫助孤兒的」(第14節)、「耶和華啊,困苦人的心願你早已聽見;你必堅固他們的心,也必側耳聽他們的祈求,為要給孤兒和受欺壓的人伸冤,使世上的人不再威嚇他們。」(第17節)作者是否看見上主具體拯救作為,以致他說出這樣的話?他是否看見壞人受罰,無辜者伸冤獲公平對待?我們不知道,但從我們經驗來看,若上主拯救,也不是即時發生。事實是惡人太長命了,甚至時常亨通。好人已死,但惡人仍在。雖是如此,但作者提醒我們「上主永永遠遠為王」(第16)。惡人的力量只是一種破壞力量,沒有建設性,惡人最後終死在自己的破壞中。「上主永永遠遠為王」指出道德和價值並非由個人野心決定,上主是審判的主。「上主永永遠遠為王」鼓勵我們彼此扶持和代禱,不要讓困難者被放棄和遺忘。「上主永永遠遠為王」不是無力者的信念,而是因耶穌基督已從死裡復活。這使我想起英國詩人亨利(William Ernst Henley1849-1903)寫了《永不屈服》(Invictus)

                                            夜幕低垂

                                            四周一片漆黑

                                            我感謝上主

                                            賦予我不敗的心靈

                                            即使環境險惡

                                            我不會退縮或哭嚎

                                            就算時機不利

                                            血流滿面我不屈服

                                            超越憤怒與悲情格面

                                            就算恐怖陰霾四逼

                                            歲月來勢洶洶

                                            我一無所懼

                                            不管前途多少險阻

                                            有多少罪罰

                                            我是我命運的主人

                                            我是我心靈的統率

求上主賦予我們不敗的心靈,彼此扶持和代禱。保羅說,

誰能使我們與基督的愛隔絕呢?難道是患難嗎?是困苦嗎?是迫害嗎?是飢餓嗎?是赤身露體嗎?是危險嗎?是刀劍嗎?...然而,靠著愛我們的主,在這一切的事上,我們已經得勝有餘了。(羅馬書八35-37

 讓我們在愛中彼此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