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克蘭與俄羅斯的關係是一種甚麼關係?2021年6月30日,俄羅斯總統普京發表《俄羅斯與烏克蘭的歷史統一》一文指出,他們是一個人民、一個宗教、一個文化。烏克蘭沒有完整國家的傳統,今日烏克蘭是昔日蘇聯製造出來。換句話說,烏克蘭的出現是因搶奪俄羅斯土地而來。 普京扭曲歷史和烏克蘭從不屬於俄羅斯已有很多討論,不在這裡重覆。本文集中討論烏克蘭在政治獨立後,它逐步進入第二次獨立—靈性自由。
MP烏克蘭正教會
2016年統計,正教會信徒佔人口有67%。烏克蘭有三個正教會組織。第一個屬於莫斯科牧首的烏克蘭正教會(The Ukrainian Orthodox Church
of Moscow Patriarchate,簡稱MP烏克蘭正教會),自稱屬這教會信徒有12.8%。在1991年獨立前,屬於俄羅斯正教會是烏克蘭正教會唯一合法的正教會。自1989年烏克蘭宗教政策解除後(因蘇聯進行政治開放和經濟改革),有些屬於俄羅斯正教會的烏克蘭正教會的神職人員和信徒不願意留在屬於俄羅斯的烏克蘭正教會,選擇加入回流烏克蘭的烏克蘭自主正教會(the Ukrainian Autocephalous Orthodox Church)(成立於1921年,但在蘇聯統治期間,它被迫融入俄羅斯正教會,最後在境外流散者中出現)。有見及此,俄羅斯正教會於1990年10月28日宣布給予屬於俄羅斯正教會的烏克蘭正教會有自我管理權力,但仍屬於俄羅斯正教會。1991年,烏克蘭獨立。一年後(1992年4月),俄羅斯正教會給予屬於俄羅斯正教會的烏克蘭正教會自主地位(autocephaly),即可以選擇和祝聖自己的主教,但以莫斯科正教會牧首為首。它就是MP烏克蘭正教會。在教會傳統上,MP烏克蘭正教會是正統的,但政治意識形態上,MP烏克蘭正教會延續俄羅斯在烏克蘭的影響力。事實是俄羅斯正教會與俄羅斯政治關係密切,尤其自戈爾巴喬夫於1988年慶祝俄羅斯(Rus)成為基督宗教國家1000年。
MP烏克蘭正教會的誕生反映莫斯科正教會牧首背後一份「神聖俄羅斯(Holy Rus)」精神。「神聖俄羅斯」一詞先出現在十六世紀,當時指俄羅斯的道德與和平對立於沙皇的無法治的暴政。後來俄羅斯政府刻意以「俄羅斯世界」(Russian world)詮釋「神聖俄羅斯」,用來指歷史和政治的俄羅斯(包括烏克蘭和白俄羅斯),與俄羅斯正教會的道德精神無關。「神聖俄羅斯」漸變成一個劫持宗教意味的政治地域概。988年,基輔羅斯(Kyivan Rus)以正教會作為國教,當時版圖包括今日中北部烏克蘭和今日小部份西部俄羅斯。13世紀,受到蒙古軍隊攻佔,基輔羅斯就此結束。其中,羅斯托夫—蘇茲達爾(Rostov-Suzdal)的公國緩慢成長,後來成為莫斯科公國。隨著俄羅斯國力增強、康士坦丁堡正教會受土耳其威脅和當時康士坦丁堡正教會牧首耶利米斯二世(Jeremias II) 到俄羅斯籌募經費期間,在俄羅斯沙皇積極推動下,俄羅斯正教會成功於1589年被提升為牧首(Patriarch)。隨著俄羅斯與烏克蘭結合(1654年《佩列亞斯拉夫協議》(Treaty of Pereyaslav)),於1686年,莫斯科牧首將烏克蘭正教會的牧養權轉到自己手上。有趣的是,2009年2月1日受封為莫斯科正教會牧首基里爾(Kirill)仍認為「神聖俄羅斯」的中心是烏克蘭基輔,基輔被喻為「我們的耶路撒冷和康士坦丁堡」,但權力卻由莫斯科牧首持有。在尊嚴革命期間(2013-14),親俄羅斯者呼喊俄羅斯主保聖人涅夫斯基(St Alexander Nevsky)保護他們免受西方信仰影響,反對尊嚴革命。他們認為這場尊嚴革命破壞「神聖俄羅斯」,侵蝕他們宗教和民族身分。
KP烏克蘭正教會
第二個正教會以基輔牧首的烏克蘭正教會(簡稱KP烏克蘭正教會),自稱屬這教會信徒有28.7%。因基輔都主教菲拉列特(Filaret)提出烏克蘭正教會獨立,俄羅斯正教會認為他不站在俄羅斯正教會利益上。1992年4月,俄羅斯正教會要求他離職。事後,菲拉列特與一些MP烏克蘭正教會主教和自主正教會主教組織以基輔牧首的烏克蘭正教會(KP)。這行動被莫斯科正教會視為分裂教會,但這行動獲當時烏克蘭總統支持,認為KP烏克蘭正教會出現有助烏克蘭身分建立。當時年介九十四歲的Patriarch Mstyslav成為KP烏克蘭正教會第一任牧首。
政治上,烏克蘭已從俄羅斯獨立,KP烏克蘭正教會出現是可理解的。另一重要原因是俄羅斯正教會一直與俄羅斯政府有關係密切,甚至是政府的軟實力工具之一。1722年,俄羅斯沙皇彼得大帝(Peter the Great)在俄羅斯正教會之上設立一個政府職位,用以指導教會。除了主教任命外,俄羅斯政府要求教會配合其工作。這種制度和關係沒有因1917年「十月革命」終結。例如,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時,史太林命令俄羅斯正教會神父為首都的防衛戰線祝福。2012年,莫斯科正教會牧首基里爾稱讚普京是「從上主而來的神蹟」,甚至有俄羅斯正教會神父為那瞄準射向克里米亞的導彈祝福。在2014年的俄羅斯與烏克蘭就克里米亞的衝突,MP烏克蘭正教會沒有站在烏克蘭的立場上,反而為入侵的俄羅斯提供宗教合理性、在當地組織俄羅斯正教軍隊、阻止一些MP烏克蘭正教會神父為烏克蘭陣亡軍人舉行葬禮。
2018年4月,烏克蘭總統和國會聯同KP烏克蘭正教會向康士坦丁堡正教會普世牧首巴多祿茂一世(Ecumenical Patriarch Bartholomew I),提出接納KP烏克蘭正教會屬於他的牧養,但給予KP烏克蘭正教會自主地位(autocephaly)。按正教會傳統,不同地區正教會需要在當下九個牧首其中一個牧首的牧養下,才有其合法性。俄羅斯外相批評這行動背後有美國推動,並表示會維護俄羅斯和說俄羅斯語的 MP烏克蘭正教會信徒權益。10月11日,康士坦丁堡正教會通過KP烏克蘭正教會申請,條件之一是要與1921年成立的自主正教會組成烏克蘭正教會(Orthodox Church of Ukraine)。2019年1月5日,普世牧首巴多祿茂一世簽署通令(tomos),正式承認KP烏克蘭正教會地位,並給予在其牧養下的自主地位。1月6 日(正教會聖誕節),KP烏克蘭正教會正式收到議決通知。當日,烏克蘭總統和烏克蘭國會主席都有出席慶祝儀式。總統波洛申科(Petro Poroshenko)認為獲得康士坦丁堡正教會承認和接納是烏克蘭的第二次獨立,「打碎莫斯科對我們最後的鎖鏈」。他說,「這是烏克蘭的靈性自由。」 之後,更多原本在MP烏克蘭正教會的教區也轉去KP烏克蘭正教會(約有500多個)。自KP烏克蘭正教會在宗教上獲得正統性後,烏克蘭政府曾要求MP烏克蘭正教會剔除莫斯科名字,因為俄羅斯是侵略者。最終,最高法院接受MP烏克蘭正教會的莫斯科只是宗教意含,沒有政治意含,並容許MP烏克蘭正教會保留其名字。
靈性自由
就俄羅斯入侵烏克蘭一事,莫斯科正教會大牧首基里爾說 (2月27日),
「不要讓外在黑暗和緊張力量恥笑我們,我們一定耍盡力維持我們人民之間的和平,並同時,保護我們共同歷史的祖地,抵抗那破壞我們合一的外在力量。」
意識形態上,大牧首基里爾已接受普京的邏輯,認為烏克蘭屬於俄羅斯,今日的衝突是來自外在力量,俄羅斯行動是撥亂反正。2022年3月6日,牧首基里爾在「寬恕主日」講道中,指出烏克蘭盧甘斯克(Donetsk)八年所受的苦難沒有人紀念,就是同性戀文化加在他們身上,並毀滅他們的價值。同性戀遊行被視為尊嚴遊行其實是罪,違背上主。「今日發生在國際關係的事不只有政治重要性,更關係人類拯救,即人類未來。作為審判和創造的上主會站在那方。」 他繼續說,遭受壓迫和滅絕的盧甘斯克人民不能沒有公義的寬恕。寬恕一定要站在上主命令的一方。 大牧首基里爾沒有具體表示支持俄羅斯攻打烏克蘭,但他間接認為普京行動是上主拯救人類行動。然而,有200多名俄羅斯正教會神父都聯署反對普京入侵烏克蘭、呼籲停止戰爭。 至於在烏克蘭,烏克蘭正教會都主教 Epiphany 呼籲(2月27日)
第三日,我們成功保護了烏克蘭自由,並抵抗由普京強加於我們身上的將來。我們感到驕傲,因為我們在公民和靈性成熟度上皆能通過這次艱難考驗。我們不只保護了自己,也保護餘下的歐洲和整個文化,免於俄羅斯的暴力。讓我們作戰,真理在我們一方。上主會以勝利回報我們。
不容否認莫斯科正教會和烏克蘭正教會因其歷史緣故而對俄羅斯入侵烏克蘭有不同看法,但這次入侵不是一個政治立場,而是關乎平民性命及家園無故地被摧毀。俄羅斯入侵烏克蘭是一個人權和正義的課題。稱得上是烏克蘭教會的,不需要認同烏克蘭政府立場,成為烏克蘭政府喉舌,而是要與烏克蘭人民一起,維護他們的尊嚴和自主,免受暴力攻擊和威嚇。此刻,作為靈性自由的教會一定要為受欺壓的烏克蘭人民提供信念、道德勇氣、安慰、團結和盼望。